小綠

“閉上眼睛”他說。

慢慢地，有濕漉漉的東西觸到唇上，因為知道那是一個吻，童綠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，緊緊地把眼皮皺起來，連呼吸都停止了，兩只手僵在兩邊，不敢有任何動作。

他加深了這個吻，手臂緊緊地箍住童綠，是占有欲很強的姿勢。

片刻，聶斐然放開手，什麽也沒說，只有童綠因為那個吻感到暈眩的幸福。

童綠因為至今仍為那個吻在自己記憶裏有餘溫而感到羞恥。

“小綠”

她腦海中浮現出童一元的聲音，“沒關系，只要你開心，爸爸幹什麽都值了”

童綠的心臟像被揪在一起，痛得厲害。

在夢中她流下了眼淚，緊緊皺著眉頭，嘴裏呢喃著什麽。

聶斐然慢慢擦掉她的淚水，但是水痕不斷從她緊閉的眼睛中流了出來，仿佛悲痛極了。

他湊近了去聽童綠在說什麽。

“爸爸”

她只是在喊，重覆地，哀切地。

聶斐然摸了摸她的頭發，看著睡得臉頰紅撲撲的人，抱著自己的腦袋，像躲在什麽殼裏。他突然坐到床邊，將她攬到懷裏拍了拍肩膀，他貼了貼童綠的臉頰，熱得發燙，像是個在散熱的暖手寶，在蒸發酒精。

聶斐然想起很久之前，他從夢裏驚醒，童綠馬上跟著醒來，用手把他的額發慢慢往上撫，一遍，兩遍，三遍，“是我爸爸教我的，這樣就不怕噩夢啦”

她的眼神充滿了愛憐，就算不看她，他也知道她是怎樣地在註視自己。

聶斐然最無法接受的，是童綠現在死灰一樣的眼神，不抗拒，也沒有期待，更沒有她口口聲聲的愛。

他將這個小女孩的額發往上撫，一遍、兩遍、三遍。

“小綠”他親昵地小聲叫了一聲，貼了貼她的嘴角。

童綠在夢中好像回到了那個燥熱的夏天，當時陽光非常明媚，她懷抱著所有期待和童一元的希望去一中的那個夏天。

童綠的成績一直都很好，能收到一中的錄取通知不是意外的事，童一元為這個女兒感到非常驕傲，整個暑期嘴角都沒下來過，童綠提個搪瓷飯盒去工地送綠豆湯的時候，雖然太陽非常大，曬得人眼睛暈，童一元簡直是汗如雨下，眼睛都睜不開，看見她了還是非常高興，工友們都很友善“小綠啊！高材生來了！”

都是些沒什麽文化的打工人，知道童一元的女兒讀書好，雖然童綠年紀小，也對她很友善。

開學的時候童一元舍不得一天的工資，盡可能多給了些錢，童綠提前去學校熟悉環境，辦住校，提著家裏唯一的大行李箱，走在雲城氣派的學校，即使努力克制，還是有種見世面的感覺，學校寬闊的道路裏是可以開車的，一輛特別特別新的黑車開過，雖然童綠不知道是什麽牌子，感覺那一定很貴。

“看來這個學校裏條件好的人也很多”童綠自言自語，拖著行李箱又把同樣的路轉了一圈，她有點路癡，小時候在雲鄉就那麽大還沒覺得，到了城市裏更發現哪兒都不認識。

還好路上的老師和同學人都很好，有個女生看她土裏土氣，大概是從鄉下來的，直接說帶她去找地方。

“我叫劉暢，叫我小暢也行，你是高一吧？我也是”

“我前幾天就過來了，所以轉得還算熟悉”

“女生宿舍就這半邊，來，箱子重不重啊？”

童綠雖然一向還算外向，面對熱情的好人就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，內心充滿了感激，鉆進了箱子把手“還好，還好”

“你幾班呀？”

“11班，你呢”

“我5班”

“呀，你是重點班的呀，學霸學霸”

“沒有沒有”童綠有點羞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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